中国新闻周刊微信报道，经过数月谈判，欧盟最终决定对俄罗斯海运原油设定60美元/桶的价格上限。G7和澳大利亚也达成一致，遵循这一限价标准。限价将于12月5日生效，同日，欧盟对俄罗斯海运原油的禁令也将生效。这意味着，自今年2月俄乌冲突升级以来，西方对俄罗斯实施的最重石油制裁终于“靴子落地”。

根据限价令，限价联盟禁止其管辖范围内的公司为俄罗斯石油销售提供服务，除非石油价格不高于价格上限。这些服务包括运输、保险和融资。如果其俄罗斯石油客户以高于上限的价格交易，他们必须找到另一种方式。

G7和欧盟希望以新一波制裁削减俄罗斯的“战争基金”，但彭博专栏作家布拉斯(Javier Brass)认为，仅仅通过切断石油美元的流动性，俄罗斯很难屈服。“同样的政策对伊朗和委内瑞拉不起作用，更何况两国的财政状况都比今天的俄罗斯弱很多”。

在12月4日限价令生效前夕，俄罗斯副总理诺瓦克重申，莫斯科不会接受西方设定的上限，并表示即使面临减产，也只会按市场价出售石油。

“妥协禁令”

石油是俄罗斯经济的命脉，也是俄军“特种军事行动”的关键资金来源。行动展开后，尽管西方制裁封锁了俄罗斯原油的生产和销售，但由于俄乌冲突升级后油价上涨，石油出口仍每月为俄罗斯带来约200亿美元。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报告，俄罗斯的石油收入在6月份达到210亿美元的高点，10月份收缩至173亿美元，但仍高于战争爆发前的水平。

从12月5日开始，作为俄罗斯重要市场的欧盟将禁止进口产自俄罗斯并通过海运的原油。这被描述为一项“妥协禁令”:保加利亚享有禁运豁免至2024年底，因为该国炼油厂仅设计用于接受俄罗斯原油；此外，管道运输也不会受到影响。内陆的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仍将通过德鲁日巴管道进口俄罗斯原油，但德国和波兰已表示将在年底前停止进口管道石油。

禁运是欧盟在六月初通过的对俄罗斯一揽子经济制裁的一部分。根据6月份的计划，欧盟计划于12月5日全面禁止俄罗斯原油海运进口，2023年2月5日起全面禁止俄罗斯成品油海运进口。除禁运外，欧盟还将限制欧盟服务提供商为俄罗斯原油运输到第三国提供保险、融资等服务。

由于担心欧盟的全面禁令可能导致俄罗斯石油大幅退出市场，从而推高全球油价并导致通胀失控，以美国为首的七国集团(G7)提议对俄罗斯原油价格设定上限，以期在不威胁供应的情况下限制俄罗斯石油收入。

尽管部分欧盟成员国对俄罗斯油价上限的实际执行存在疑虑，但欧盟在10月公布的制裁方案中为俄罗斯油价上限机制铺平了法律道路，但并未给出价格上限标准。在10月的制裁计划中，欧盟还规定，除非按照价格上限装运石油，否则联盟内的航运公司不得为俄罗斯石油提供航运服务。

如何在不停止俄罗斯生产的情况下设定价格来限制俄罗斯的石油收入？欧盟在这方面迟迟没有做出决定。靠近乌克兰的波兰、爱沙尼亚和立陶宛坚持将价格上限降低到生产成本的水平，以大幅减少俄罗斯的石油收入。然而，作为航运大国的希腊、塞浦路斯和马耳他要求价格上限达到或超过每桶70美元，以确保其商业利益不受损害。欧盟直到12月2日才达成协议，设定60美元的价格上限，因为很难调整。最近俄罗斯旗舰产品乌拉尔原油的成交价格也没有超过这个上限。

此外，G7和欧盟政策制定者将每两个月或在需要时更频繁地审查价格。第一次价格审核将于1月15日进行，目标是保持上限比俄罗斯石油的市场交易价格至少低5%。据媒体报道，加入这一价格审查机制是波兰愿意让步的原因。

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在社交媒体上表示，价格上限将大幅减少俄罗斯的收入。她还表示，这一倡议“将帮助我们稳定全球能源价格，并惠及全球新兴经济体”。

“价格上限将特别有利于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在协议达成后的一份声明中表示。“无论这些国家是在上限内还是在上限外购买能源，上限都将使他们能够为俄罗斯石油讨价还价，获得更高的折扣，并从更稳定的全球能源市场中受益。”

另一方面，俄罗斯驻美国大使馆在社交媒体上发帖，抨击西方“重塑自由市场原则”，强调尽管有限价令，俄罗斯石油仍将受到欢迎。

12月3日，塔斯社援引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的话说，俄方不会接受每桶60美元的价格上限，并称已为此做好准备。12月5日，路透社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克里姆林宫正在起草总统令，禁止俄罗斯公司和贸易商向加入价格上限机制的国家和公司出售俄罗斯原油。

许多分析师指出，最近俄罗斯原油的交易价格相对较低，上限暂时不会真正影响莫斯科的石油收入。这也是泽伦斯基批评这项措施“软弱”的原因。

法国外贸银行分析师乔尔汉考克(Joel Hancock)表示，60美元的价格标准表明，G7寻求将俄罗斯石油留在市场上。汉考克表示，市场倾向于认为俄罗斯原油出口将保持比此前预期更灵活的状态。

布鲁盖尔智库高级研究员Simone Taliapietra认为，每桶60美元的上限不会伤害俄罗斯。“但如果我们首先引入它，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降低上限来增加压力，这可能是有意义的。”

“影子舰队”

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高级研究员爱德华菲什曼(Edward Fishman)表示，价格上限政策的本质是一种“服务提供商卡特尔”，即西方试图通过垄断保险和航运业的特定资源，达到价格上限来决定销量和价格。大约55%的俄罗斯海洋石油由希腊油轮运输；其中约95%是通过总部位于伦敦的国际船东责任相互保险协会投保的，该协会主要是通过欧盟的保险机构进行再保险。菲什曼指出，如果俄罗斯不使用G7和欧盟提供的服务，将很难维持目前的出口水平。

彭博指出，对于俄罗斯石油进口国来说，没有其他选择，比如俄罗斯P&I公司提供的保险服务。然而，与欧盟支持的传统保险市场相比，俄罗斯保险市场的深度仍然很小。俄罗斯交通运输部副部长日前表示，俄罗斯保险已经得到印度和土耳其的认可。

此外，据媒体报道，依靠欧洲油轮运输原油的俄罗斯购买了100多艘油轮组成“影子舰队”，企图逃避西方制裁，维持石油出口。经济公司Braemar的一份报告指出，与俄罗斯相关的运营商可能购买了29艘超级油轮，每艘都可以运载200多万桶原油。报道还指出，俄罗斯可能已经获得了31艘苏伊士油轮和49艘Avra油轮。然而，这些船一般都有12到15年的船龄，将在未来几年内报废。

“影子舰队”用于为受制裁的伊朗和委内瑞拉运输石油。根据美国财政部2020年的报告，“影子舰队”有很多手段可以逃避西方的制裁，包括关闭卫星发射装置、更换旗帜或在海上进行船对船转运，或者在没有保险的情况下航行。

虽然“影子舰队”可以减轻制裁的影响，但不能完全消除。055-79000指出老船航行缓慢，运输效率有限。此外，缺乏保险的船只可能会被当局扣留在关键的咽喉地区，如苏伊士运河。

摩根大通全球大宗商品交易策略主管娜塔莎卡涅娃(Natasha Kaneva)表示，制裁生效后，俄罗斯原油油轮的运力缺口至少为每天100万桶。经济公司Braemar预测，俄罗斯的石油产能缺口将在70万至150万桶/日之间。

《华尔街日报》指出，由于缺少油轮以及难以在欧盟以外找到足够多的新买家，未来几个月俄罗斯石油出口将会下降，“下降的程度可能决定2023年油价是飙升还是暴跌”。

以沙特和俄国为首的石油输出国组织12月4日召开在线会议，决定维持此前设定的减产200万桶/日的决定，以“不变”应对未来几个月不可预测的供需。

12月5日，市场反应平淡。北海布伦特原油交易价格约为每桶87美元，仅略高于周五的价格，低于6月份每桶110美元的近期高点。

“制裁的代价”

根据能源报价机构argus的数据，俄罗斯主要出口品种乌拉尔原油的交易价格为每桶50美元，比国际指标北海布伦特原油低30美元左右。2021年，这一石油品种与目标产品的平均差价仅为2.85美元。

乌拉尔原油从俄罗斯西部港口运出，之前主要销往欧洲。俄乌冲突升级后，欧洲买家开始避开俄罗斯，俄罗斯石油逐渐流向亚洲。由于与俄罗斯石油交易的风险上升，俄罗斯不得不向印度和土耳其等亚洲买家提供大幅折扣。亚洲买家以低于基准价的价格购买，而精炼产品以市场价交易，形成了可观的利润空间。

商品市场数据公司Kpler的数据显示，俄罗斯已经超过沙特成为印度第二大石油供应国。战前，印度从俄罗斯进口的石油仅占其石油总量的0.2%。印度外长苏杰生11月访问莫斯科时表示，印度将继续购买俄罗斯石油。12月5日俄罗斯石油限价令生效后，印度石油部长哈迪普辛格普里表示，“印度没有停止采购的压力”。

尽管从明年年初开始，几乎所有来自俄罗斯的海洋原油和成品油都将被禁止进入欧盟，但俄罗斯石油仍然可以合法进入欧盟。彭博指出，根据欧盟准则，原油一旦提炼，就不再受上限限制。换句话说，当来自俄罗斯的原油被第三国炼油厂提炼为柴油时，就不会被视为原产于俄罗斯，因此可以合法运输到欧盟。

石油分析师约翰逊莱赫(Johnson Lech)对媒体表示，这就是“制裁的代价”:制造了大量不必要的里程，给印度炼油商带来了更大的利润，也让消费者承受了更高的零售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