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1月14日，在国新办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健委通报，2022年12月8日至2023年1月12日，全国医疗机构新冠肺炎感染相关死亡病例超过5.9万例。我国发热门诊和急诊高峰已过，但医院危重病人数量仍处于高位。

与此同时，根据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自去年10月以来，中国已报告16例XBB病例。从输入风险来看，未来XBB及其分支机构引发局部相关案件的风险较大。自1月7日起，为期40天的超过20亿人的春运大迁徙也开始了，这是近三年来春运中规模最大的一次人口流动。

这会引发新的感染高峰吗？中国未来会出现新的变种人吗，新冠肺炎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围绕相关问题，日前，中国科学院院士、疾控中心原主任高福接受了《中国新闻周刊》的专访。

第二波峰会出现在偏远农村。

《中国新闻周刊》:春运大规模人口流动期间会出现新的感染高峰吗？

高福：以北京、河南、江苏、安徽为代表的省市，城市感染高峰已经过去。在北京，最近去医院还是有点挤，但是患者数量比这轮疫情初期有所减少。一些县和农村也度过了感染高峰期。

目前我国主要流行的病毒株为BF.7和BA 5.2。如果有感染率高的地区，短期内重复感染的概率很小。

但是对于还没有进入感染高峰的地区，比如一些偏远的农村地区，因为春节期间人们返乡，可能会出现一个感染高峰。这一波感染不会高于防疫政策调整后的第一波。但是，新的感染高峰很可能出现在中国剩下不到10%的人没有完成全程接种的地方，这些地区会出现医疗挤兑。所以我们还是呼吁大家把最重要的医疗资源留给有基础疾病的老人。高危人群。

2022年12月31日，北大首钢医院发热门诊，患者排队就诊。图/视觉中国

《中国新闻周刊》:这一波农村地区的感染峰会会持续多久？

高福：我觉得会持续到三月份。春节期间，因为现在诉求比较多，可能大家会比较关注。春节过后，大家一放松防控意识，2月到3月可能会出现一个感染小高峰。

《中国新闻周刊》: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减少春节期间的高峰？很多地方的严重峰值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拐点？

高福：如果没有打过加强针或经历过感染的人，应该尽早接种疫苗。必须坚持非药物干预措施，如戴口罩、勤洗手、少聚会。春节回家路上尽量穿N95。有条件的地方，尽量准备抗病毒药物。

关于此轮疫情的严重高峰，原来大家都认为春节前后可以看到拐点。但现在因为综合干预措施，很可能比感染高峰推迟20天到1个月，可能在2月初迎来拐点。

不排除更多致病菌株的可能。

《中国新闻周刊》:从去年10月开始，国内出现了16例XBB，都是XBB.1的进化分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XBB.1.5的本土病例。XBB会在中国引发新的感染高峰吗？

高福：在美国，XBB的一个分支XBB1.5已经成为一个流行程度越来越高的病毒株。XBB.1.5有明显的免疫逃逸，几乎相当于一个全新的病毒。如果3、4月份XBB最终在国内流行起来，从疫苗和免疫力的角度来说，大家都有可能再次被感染。然而，现有的疫苗可以提供一些基本的保护，防止感染XBB后出现严重疾病和死亡。

XBB进入中国后，如果现在流行的BA.5和BF.7能为XBB提供一些交叉保护，也是可以的

此外，特别需要注意的是，中国的基础免疫水平与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不同。国外经历了Delta、Omicron BA.1、BA.2、BA.5等几轮自然感染，也有不少人接种了第四剂新冠肺炎疫苗对抗Omicron株。相比之下，中国之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自然感染，这将导致一个毒株在中国的流行表现不同于在世界其他国家的流行表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到5月和6月，这种病毒很可能会像在世界其他国家一样在中国流行。

《中国新闻周刊》:如何科学地对待新冠肺炎的二次感染？

高福：人类接种疫苗实际上是在迫使病毒变异。一方面，接种疫苗后，可以避免很多死亡。另一方面，由于疫苗建立了免疫屏障，也会使病毒逃逸，更容易出现新的毒株。

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天的XBB和2020年初发现的原型菌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菌株。从免疫的角度来说，奥米克隆的BA.1亚型和今天的XBB也有很多区别。

就新冠肺炎而言，目前至少可以划分出三种血清型，包括早期原型毒株和毒株，可以提供交叉保护。奥米克隆早期亚型归为一类，XBB归为一类。所谓二次感染，本质上就是不同亚种之间的弱交叉保护。

《中国新闻周刊》:在中国持续感染的过程中会出现新的变异体吗？未来新冠肺炎的变异趋势会是怎样的，比如致病性和传播力会有怎样的变化？

高福：继续免疫逃逸是趋势。比如，与XBB相比，XBB.1.5的受体结合域只有一个关键的氨基酸改变，导致世界上现有的疫苗几乎完全失效。

从理论上讲，就病毒与人类的关系而言，病毒的毒力会越来越弱。从早期的原型毒株到今天的XBB，病毒的传播性在增强，但致病性明显下降。去年10月，波士顿大学的研究人员发表了一项研究结果，其中奥米克隆菌株的一些基因被插入到原型菌株中进行重组。结果发现，感染新重组病毒的小鼠死亡率为80%，感染原型病毒的小鼠死亡率为100%。这说明在动物实验中新冠肺炎的致病性已经下降。也就是说，就新冠肺炎的内部进化而言，不太可能出现更毒的毒株。

但是，如果一种全新的冠状病毒从动物体内溢出，然后传播到人类身上，我们专业人士认为，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然后可能会出现一种毒性更强的毒株。而且冠状病毒很容易重组。如XBB由BA.2的两个分支组成，毒力较弱。但如果不同的冠状病毒重组，可能会出现更强毒力的全新病毒。

中国的免疫接种情况与其他国家不同，新冠肺炎可能出现不同的突变。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希望与世界免疫水平保持同步。我们应该密切监测病毒变异，对其进行测序，并将数据公之于众。此外，各级疾控系统和医疗机构的数据应该更好地协调和整合。希望建立国家冠状病毒监测中心，然后和全世界一盘棋，共同监测病毒，继续提高监测覆盖率。

《中国新闻周刊》:关于新冠肺炎的致病性，如何让公众有一个更科学的认识？此前公众讨论无症状患者比例很小，肺炎比例不低。

高福：首先，奥米克隆的毒力有所下降，但还没有下降到可以作为疫苗的程度。毕竟奥米克隆还是新冠肺炎，狼会吃羊，弱势和高危人群会生重病甚至死亡。

所以既不能有“畏冠”，也不能有“轻冠”。对中国大陆而言，最具参考价值的重疾和死亡率数据是去年第5波疫情初期的实际情况。

《中国新闻周刊》:到目前为止，除了新冠肺炎，有六种冠状病毒可以感染人，包括MERS和SARS。新冠肺炎和其他冠状病毒的主要区别是什么？到目前为止，科学家已经和新冠肺炎打交道三年了。还有什么是未知的？

高福：以前冠状病毒的变异没有新冠肺炎那么快。从免疫逃逸的角度来看，新冠肺炎越来越倾向于流感病毒，但其进化速度并没有超过流感。而且，在新冠肺炎突变的过程中，关键位点经常发生突变。

关于新冠肺炎有太多未解的科学问题。比如它和SARS病毒有相同的受体结合域，但为什么没有像SARS病毒一样在人群中消失，新冠肺炎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免疫逃逸如此严重？这些都需要科学家继续探索。

抗病毒药物的使用要注意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中国新闻周刊》:对付新冠肺炎的重要武器之一是疫苗。以后有没有必要给感染的一般人群打第四针？

高福：面对新冠肺炎，突破性感染很常见，但接种疫苗真的能起作用。所以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自然感染后还是要打加强针的。

但感染后不宜立即接种疫苗，因为自然感染后体内有抗体，立即接种疫苗会中和抗体。接种疫苗是为了激活抗体，间隔时间最好在3~6个月后，因为3~6个月后，体内抗体滴度会衰减到最低。

《中国新闻周刊》:从更长远来看，如果新冠肺炎成为地方病，老年人的疫苗接种策略是什么？

高福：根据目前的判断，因为抗体每六个月衰减到最低点，所以这个时候大概等于没有接种疫苗，而且这个病毒主要针对的是老年人等弱势人群。因此，老年人最好每半年接种一次疫苗。

我再次呼吁，新冠肺炎疫苗应该吸取流感疫苗批量发放的教训。只要是同一家公司，同一条技术路线，只改变菌株或基因序列，就不需要做临床试验的全过程，最多只需要做一期临床试验，然后尽快批准使用。

目前无法判断新冠肺炎未来最终走向何方，但对于老年人来说，很可能流感疫苗需要一年打一次，新冠肺炎疫苗需要半年打一次。对于年轻人来说，当病毒的致病性在减弱时，没有必要一直接种疫苗。

《中国新闻周刊》:就新冠肺炎的治疗而言，我们如何将医疗费用降到最低？如何更有效地使用抗病毒药物？

高福：分层、分类、分级应该是整个医改的方向。我们应该借此机会转变观念，尽量将轻症患者纳入社区管理，通过这样的分级诊疗挽救更多的生命。

此外，我还想呼吁中国向世界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同时，关于抗病毒药物和疫苗，我们也想要分享世界的成果和世界的智慧。

抗病毒药物，如Paxlovid和Merck Monola，可以在使用的早期阶段消除新冠肺炎。抗病毒药物的使用要有时空观，针对不同人群、不同发病期要有不同的治疗方案。新冠肺炎感染后期出现白肺，肺部有大量渗出液和严重炎症，体内没有病毒，抗病毒药物将不再起作用。此时应针对性使用托珠单抗等药物。

今年夏天和秋天可能会宣布疫情的结束。

《中国新闻周刊》:世界卫生组织计划在1月27日召开会议，决定新冠肺炎疫情是否仍然是全球紧急事件。此前，世卫组织表示，预计新冠肺炎疫情将在2023年的某个时候不再构成全球卫生紧急情况。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在什么条件下我们可以结束全球新冠肺炎疫情？

高福：两个词对结束新冠肺炎疫情至关重要，一个是宽容，另一个是韧性。从新冠疫情开始，我们就一直在讨论这两个词。前者指的是人类能承受多少，后者指的是人类有多大的弹性，即动态调整防疫措施。当人类能够容忍病毒的存在，具备一定的韧性，过上正常的生活，就可以宣告疫情的终结。当新冠肺炎只是在某些地区流行时，它就变成了一种地方性流行病。

到夏天或秋天，世卫组织可能会宣布疫情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新冠肺炎造成的死亡人数会像流感一样低，因为它的感染基数太大了。至于什么时候会像流感一样，很难预测。

《中国新闻周刊》:你也提到，不排除未来会出现一种新的冠状病毒，它会不请自来。基于我国近三年的抗疫经验，能否谈谈在下一次疫情到来之前或刚刚到来之后，我们应该做哪些准备，以便有更及时有效的应对？

高福：我提倡“一个健康”。人类应该保护动物，保护环境。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该共享数据和资源。病毒没有护照，病毒也不办签证。从公共卫生和人类共同健康的角度来看，要下一盘全球的棋。

在具体对策上，早期发现和日常监测非常重要，同时要加大对相关基础研究的投入。疾控系统应该更多依靠专业力量，减少行政干预。要加强疾控系统对相关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监测，如呼吸道相关疾病的监测，加强全国流感监测网络、全国流感样监测网络、全国急性呼吸道感染监测网络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监测网络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