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消息，3月底的一天，常州武进国家高新区。李军正在办公室收拾东西，他为期半年的跟班学习结束，即将回河南商丘。

几本厚厚的笔记本，被他放进箱子。半年来，他习惯把每到一处的感悟记录下来，方便温习并与同行的伙伴交流。

去年9月，商丘市司法局副局长李军和当地9名干部到常州学习先进地区在产业发展、营商环境、乡村振兴等方面的做法和经验。这里干部的创新意识和担当作为精神让他们印象深刻。“一家新能源企业在河南活不下去，但在常州‘起死回生’，这让我们感到震撼，当时常州果断投钱来救这个企业——万一救不活怎么办？常州的干部却敢这么做，他们有非常科学的决策流程，也有容错纠错机制。”李军告诉澎湃新闻。

常州营商环境之优也令他们震撼，很多事项网上可以办，让企业省心不少。“常州有个说法：当好‘店小二’和‘急郎中’，‘有求必应、无事不扰’，有一个让企业放心投资、安心经营、更好发展的环境极端重要。”跟班学员商丘睢阳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副区长黄英杰说。

灵活的“跟班学习”制度

2022年9月，李军等10人抵达常州跟班学习，并组成临时党支部，李军任书记。不同于挂职，跟班学习程序简单，形式灵活，两个城市或单位对接好可以直接开展工作。

以李军为例，他对外没有职务，但可以跟着武进国家高新区管委会领导班子成员“沉浸式工作”。“我每个月跟一个管委会副主任协助工作，他们分管不同领域，如招商、投融资、园区规划、社会治理等，我能学到不同的知识和经验。”李军介绍，他可以一起开会，进企业，闲暇时也会主动到办公室找人聊或到区内企业走访。

商丘市乡村振兴局副局长牛子健被安排到中以常州创新园跟班学习，随管委会各副主任参与工作，参加管委会班子会、党委会扩大会、中心组学习会、项目推进会、项目评审会等，还参与制度文件的出台与审定，以及园区平台公司组建。

也有政府“一把手”跟班学习的，如虞城县张集镇镇长掌晋铭被派到武进区南夏墅街道办事处协助街道党工委书记工作。但他并非完全扮演“助理”的角色，也有多带带“练手”的机会，如2月阳湖东路延伸，54户农户和3个企业的拆迁工作量大，掌晋铭前往指挥部指挥拆迁工作，道路按预定计划开工。他还参与了行政服务审批工作，参与组建街道“南菁灵”帮帮团，为群众提供帮办代办保姆式服务，拓宽了行政审批工作思路。

周末，跟班学习小组主动到常州有代表性的企业、乡村参观。这半年，他们还到苏州市河南商会、昆山市河南商会等对接、推介。“我们不光是学习团，也是招商团，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发挥作用。”李军说。

感悟：“不做没错也没用的文章”

跟班学习的过程也是找差距的过程。

常州干部敢于创新、敢想敢干的作风让李军印象最深。他举了个例子，总部位于常州的中创新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去年10月在港交所上市，其实，这家公司起步于河南，原名中航锂电科技有限公司。早年在河南也有过快速发展期，但2017年陷入巨额亏损。2018年初，常州金坛区通过资本运作，在前期已投入28亿元的基础上，对困境中的中航锂电进行“抄底”，将中航锂电从一家位于河南的央企子公司变为常州地方国有企业，最终“押宝”成功。

28亿元万一打水漂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不怕失败？李军认为，常州干部对好项目的敏锐判断以及出色的业务能力是关键，另一方面，科学的决策、评判机制也为干部大胆作为建立了制度保障，“决策过程全程留痕，加上一套容错纠错机制，干部的顾虑少了很多。”

还有常州善于和企业建立“对赌”机制，共担风险，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同时对企业发展保持耐心。“常州有句话：包容‘十年不鸣’，静待‘一鸣惊人’，政府对企业的扶持不会因为企业一时的失意打折扣，而是长期、持续的，这需要担当和魄力。”李军说。

有所为，但有些方面有所不为。李军走访过常州不少企业，接触到不少老板，听到最多、也是老板最看重的是当地执法部门很少打扰企业，没有种类繁多甚至莫名其妙的检查，做到“无事不扰”。

李军觉得，常州的干部把时间用在了点子上，“开会都是就事论事，冲着要解决的问题，时间可能两小时，也可能5分钟。”

掌晋铭也有同感。他介绍，在南夏墅街道，干部集中开会的时间很少，更多的是谈招商、促发展、解问题、用政策、聚人才，践行“少开会、开短会，少发文、发短文，有话则短、无话则免”，“他们不做没错也没用的文章。”

经验，如何落实到位？

商丘是河南下辖地级市，位于河南东端，是河南面向长三角经济走廊的“东大门”，正打造“中原——长三角经济走廊先导城市”。2022年，商丘实现地区生产总值3262亿元，居省内第七，较第六名新乡少200亿，但对第八名驻马店和第九名信阳的优势都在100亿以内，追兵脚步紧迫。

以常州为代表的长三角地区有哪些经验值得商丘借鉴？李军认为，首先是营商环境。“常州将企业或项目引进后，后续扶持、帮办服务很到位，而不是开始很热情，落地后的关心、服务、扶持却难以及时跟上。”李军说。

黄英杰称，高效透明的政务环境、公平正义的法治环境、诚信守约的人文环境和绿水青山的生态环境是投资者评判一个地方是否宜业宜居的最重要的指标，也是商丘需要对标、强化的。

同时，由于区位、资源禀赋不同，需要商丘等其他城市因地制宜，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所有地方都去招引世界500强、抢最前沿的创新成果，这不现实。”李军认为，商丘除了招引“大而强”企业，也要培育“小而精”，选取掌握核心技术的“专精特新”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重点扶持，争取发展成行业“小巨人”。

除了招商引资“外扩容”，也要扶持本土企业“内挖潜”。也就是说，一方面高起点承接发达地区的产业转移，壮大主导产业、发展新兴产业、培育骨干企业，另一方面，培育本地中小企业，形成有特色的支柱产业和工业体系。

半年学习结束了，这是新的起点。李军认为，北方的干部应该常来看看先进地区在干什么，半个月或一个月都行。“‘洗洗脑子’、‘换换芯片’，将先进地区的经验复制、落地，如果还犹豫不决，差距会越来越大。”